疫情下的上海进出口业务：慢下来的远洋轮，住办公楼的银行人
疫情来袭，3月中下旬开始，上海人员流动逐渐进入静止状态，但上海在国际贸易中的地位其实不允许它停下来。
上海在我国的进出口业务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2021年，上海市进出口总值为4.06万亿元，其中出口1.57万亿元，进口2.49万亿元。
除此以外，上海还是我国的重要口岸，从上海口岸进出口的总额达到10.09万亿元，也就是说，上海除了自身的4万多亿进出口额，另外还承担了6万多亿我国其他省份的进出口业务量。全国来看，2021年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39.1万亿元人民币，上海口岸的进出口额占到了全国总量的四分之一。
这些国际贸易量由航空及海运承担，在空港这块，经上海的出入境人员已经近20年来排全国第一，浦东机场的货物运量近15年全球机场排名第三；而在海港方面，上海港也已超过10年集装箱量全球第一，一年的标准箱近5000万箱。
东海大桥是通往上海主要港区??洋山港的大动脉，正常状况下每天从东海大桥来往的集装箱卡车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进出口货物。当上海大部分人被限制在小区不得流动时，东海大桥也稍显冷清，而这背后是整个上海国际贸易及进出口业务所遭受的巨大影响。
慢下来的远洋货轮
上海是很多外资企业中国乃至亚洲的区域总部。通过上海，这些公司协调和处理着全球的商品交易，包括海外与国内的进出口业务，这次封控显然对他们的业务有所影响。
笔者联系一家在全球有着重要影响力的粮油贸易商，该公司在全球70多个国家有近16万名员工，业务涵盖为食品和动物营养产品制造商提供谷物、油籽及其他农产品的采购、加工和配给服务等。
封控近三周，公司人员表示：“我们目前还在想办法解决封之前留下的尾巴。新的业务没有办法开展，公司员工都封着，盖章都盖不了。进口方面工厂都在异地，目前还好，但是拖下去也很多事情运转不了。港口方面，外地的港口没有关，我们应该没有在上海本地报关的。但是上海港口应该问题比较大，集装箱都进来有困难，而现在陆运都排队进不来。”
上海也是国内不少大型国有企业或集团的交易集散地，在上海的窗口公司或贸易平台，承担着这些国有企业在全球的采购和销售，这也是为什么上海进出口量占到全国四分之一强的原因。由于他们是全国集团内企业的原材料来源和销售中心，长时间的封控不但影响这些平台本身的业务，更会影响到整个集团的运作。
笔者联系了一家在国内央企集团下的重要金属行业上市公司，该公司是央企母公司的核心平台，他们的金属制品在上海期货交易所、上海黄金交易所和伦敦金属交易所注册，公司参控股多座冶炼厂和大中型矿山，总资产近500亿元，其在上海的平台承担着全集团金属矿及制品的进出口业务。
封控以后，人员全部居家办公，该公司人员表示：“我们内部运转因为都是系统化的，所以还好能通过VPN登录，财务核算和境内资金也能处理好，内部运转都不是问题；主要是物流问题，业务还是有受影响，协调事项太多，今天、昨天都在协调异地联动交单。”和前两年疫情影响相比，公司人员表示：“2020年其实没这么大的影响，当时只影响产品销售，两个月就缓解了。”
除了大型国际企业和央企，上海还有诸多中小型进出口企业，这些企业由于规模小，业务相对单一，封控下他们受到的冲击更大。笔者联系了一些此类外贸公司的人员，他们表示：“海关没停，但放行速度下来了，而只要能放行的货物还是可以提货的。由于物流减缓，会增加仓储费这块，虽然有些企业比如联邦快递（FeDex），已经减免了仓储费，但毕竟不是所有的都减免。而现在提货的问题在于，没车提货没有司机，国内运费也飙升，当然如果客户愿意承担高昂的运费，也是可以实现提货的。”
国际贸易说到底，核心就是流动，货品的流动，信息的流动，还有资金的流动。只有货物流动起来，才能形成贸易，现在由于人员的封控，货物流动有所放缓，那么对于上海这样一个国际贸易中心来说，对大大小小的国际贸易公司造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具体而言，从物流的角度来看，虽然港口还在处理，但到货的即使能卸下来，从港口上岸到转运至其他地方的速度也大幅度慢下来了；而要向国际发货的，从国内其他地方运到上海港就是个大问题，而到了港口之后，再安排海运也会受到影响。海上毕竟有些远洋货轮停下来了，在等待卸货或装货。
从信息流的角度来看，这些位于上海的企业，由于内部人员被锁定在小区，企业内部的货物买卖，资金安排等原本需要逐级授权，有时需要加盖公章的各项业务，也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当然，对于从事国际贸易、进出口业务的大大小小的企业来讲，处理业务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那就是资金流，而资金流主要与银行相关。
住在陆家嘴甲级办公楼里的银行员工
在国际贸易中，银行的参与必不可少，银行的参与体现在完成国际贸易当中的资金流这个环节。上海作为国际金融中心，是我们这个制造大国和出口大国对外贸易的桥头堡，银行的国际结算和贸易金融服务在企业进出口业务中发挥着重大作用。
在上海按浦东、浦西进入封控阶段时，陆家嘴地区鳞次栉比的银行大楼顿时陷入了安静。而业务不能停的银行也采取了多种应对手段，笔者联系了若干国有大行的国际业务处理中心，这些单证中心处理的是国际贸易项下的交易单据，是完成国际贸易的重要环节。部分国有大行的单证中心因为人员无法在岗进行操作，因而不得不停止了运作。而当员工居家办公，虽然还能通过邮件等方式处理一定的工作，但真正要像平常工作那样，高效的处理进出口业务的审证审单，索汇付汇等环节，将因为无法登录银行的内部作业系统，无法操作。
不过国有大行一般会有数家单证中心，比如除了上海单证中心之外，还有北京中心、广州中心或合肥中心等，这样也可以进行不同城市间的进出口业务调配，以保证本来在上海中心处理的业务还能继续运转。
另有一些城商行及外资银行等，其处理国际业务的单证中心还能保持运转，即使银行里面空无一人，也还可以通过虚拟专用网络（VPN）接驳到银行系统。因而，即使员工被限制在各自小区，却还能正常操作系统，就像员工还在银行大楼里上班一样。此类安排对于国内总行及单证中心在上海的银行尤为重要。不然的话，由于单证中心位于上海，在遭遇大楼人员限制流动时，如果上海无法保持运作，将会造成全国所有分行的业务失去支撑，因此导致全国业务的停摆。
另外还有一类本地银行，其所有分行及进出口业务处理中心都位于上海，这些银行无法按上述开展业务。笔者注意到，其中一些本地银行并未开通VPN接驳到行内系统的做法，而又没有异地分行开展替代性作业，这样的银行为了维持国际业务的运转，最后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派员工在封闭前进入办公大楼。这些进驻的员工在这段封闭时间全部住在办公场所，只有这样才能继续保持对进出口客户的金融服务。但可以住在楼里的毕竟只是少数员工，不可能一整个部门全部留守，因此，在人力资源上通常是最低配置，而居家办公的同事又较少能帮上忙，最后，处理效率还是会打折扣。
上海也是一些全国性银行、本地银行及不少外资银行的全国总部所在地。按照银行的风险防范和可持续经营做法，银行本来都有灾难备份的安排，也就是当总部大楼或数据中心发生如火灾、水灾或其他不可控因素而不能营业时，可以启动的另一处经营活动及数据备份场所。
但是，大部分银行，特别是一些规模比较小的银行，灾难备份中心可能设置得不是太远，比如也在上海同城，只是在另一个区县。如果是这样的话,申搏正网官网网上，由于这次封控范围同时覆盖了银行的原工作地和灾备中心，当初设计并没有考虑到全上海限流的极端情况，这时，即使启动灾备中心也无法突破区域封控，人员也无法去灾备中心上班，灾备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因此，这类银行的业务，包括国际业务在内，将无法通过启动灾难备份来应对。
笔者了解到，不少上海的金融机构和商业银行，为了保持机构的运转，保持对实体经济和对上海进出口业务的支持，驻守单位的人员已经在封闭的大楼里连续吃住超过三周。
流动是贸易的基础，人员、货物、信息与资金的流动才能构成贸易的闭环；而贸易是一个经济社会运转的基础，实业与贸易起来了，经济社会才会恢复活力。对外贸易和进出口业务，近年来越来越成为我国经济的最重要组成部分，期待疫情尽早过去，企业和银行能尽快恢复正常运转，重现繁荣。
[作者薛键为某全国性外资银行总行部门总经理，国际商会中国国家委员会（ICC CHINA）银行委员会信用证组、保理福费廷组专家]
